粮食是历史的最终决定者
与60后不同,现在40岁以下的“改开一代”都没有饿肚子的经历,吃饭问题于他们从来就不是问题。对他们来说,端起碗来吃饭还要吃肉,是理所当然的事,是天经地义的事,就像厨房里有锅碗瓢盆一样。但丰收从来不是理所当然、天经地义,也不是历史和自然的常态,它一定是因为有了人和科技的活跃变量,而创造的非常态。
我们的愿望和目标,是把这种非常态尽量延续,最大限度争取常态化,但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,是科学主义者,有的时候得想到没,多的时候得想到少;没的时候不绝望,多的时候不轻慢。从这个层面上说,把困难和问题估计得多一点、大一点、难一点,不是悲观,更不是唱衰,而是提醒,是警示。
从历史上看,农业和粮食从来就是最终决定者。不管是民族兴衰,还是王朝兴替,表面上是帝王将相的英明神武,根子上还要看老天的颜色。丰收不仅是盛世的成果,更是盛世的成因,农业和粮食经常决定了历史的走向。中国气象史上四次小冰河时期导致的农业大溃败,就使得汉民族几次面临灭种的危机,除了商周之际第一次小冰河时期没有人口数据外,后三次的小冰河时期:汉晋之际、唐宋之交、明清之汇,汉民族的人口都出现了毁灭性锐减。第二次小冰河时期,汉民族人口从东汉末的6000万锐减到东晋时的400万;第三次小冰河时期,唐末的人口还是6000万,到北宋初年只剩下2000万;第四次,从明末的1.2亿减到清初社会安定时的5000万。当然,这之中,更多是战争造成的大规模死亡,但战争更多也是起因于连年饥荒。在气候大恶化之下,一方面是农业溃败造成饥荒、瘟疫、叛乱和社会解体,出现“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”的人间地狱,一方面是旱灾和寒冷急剧恶化了边疆游牧民族的生存环境,从而导致边疆游牧民族南下东迁与中原农耕民族抢夺资源,又伴随着更大面积的战争和死亡。历史上很多现象,很多时候,往根子上数,都绕不开粮食的因素,都是粮食或公开或悄悄地在起作用。
而从国际上看,在不考虑新技术和新资源的变量之外,现在国际上每年粮食贸易量只够我们半年消费量,如果我们不立足于自给,即便能把国际现有贸易粮食都买过来,也养不活14亿人口。而全部买过来是不可能的,那些依赖国际粮食市场的国家怎么办?你有钱,不怕贵,他们还怕呢。更何况,到非常时期,恐怕我们出再多的钱也买不到,有人要搞禁运也不是不可能。
粮食与石油一样,是战略武器,石油没有,最多是汽车停驶、工业停转、军事停摆,粮食没有,就是生命停息,一切都没了。生命是一切前面那个“1”,粮食则是生命前面那个“1”,生命是一切的“饭”,粮食则是生命的“饭”。悠悠万事,唯饭为大,饭的问题是终极问题,是终极战略武器。所以,不要说饭没有,就是饭紧张,都会引起巨大市场震荡,造成社会恐慌。这恐怕是我们民族为之深深恐惧的基因记忆,也是国际上赤裸裸现实的深刻警示。
警惕关于粮食的认识偏差
可以说,历史上的任何盛世都没有做到像如今这样物质极端丰盈,不怕买不到,只怕想不到。坐在家里,轻点鼠标,千山万水外的农产品,都能风雨兼程地给你送来。
成就的取得,固然是靠政策和奋斗,但始终保持对粮食和食物的高度敬畏、对粮食问题的高度重视、对粮食危机的高度敏感,则是我们政策和奋斗的精神之源!
但与此同时,在一些人心目中,对粮食问题出现了一些认识偏差,亟待纠正。
一个是粮食一般商品论。认为粮食与其它农产品、甚至工业品一样,都是商品,这犯了颠覆性错误。这些年来,舌尖上的浪费现象非常严重,确实到了 “触目惊心、令人痛心”的程度。根据国家统计局的估算,中国每年的粮食浪费大约有1000亿斤往上,足够3.5亿人吃一年。这在一地的负责者,粮食的一般商品论,就必然导致其失去对粮食的重视,虽然也会行礼如仪地“以会议传达会议,以文件传达文件”,慷慨激昂地讲要重视农业和粮食,但恐怕骨子里还是认为粮食不但增加不了多少GDP、创造不了多少财政收入,也难以在政绩上有多大亮点,还要往里搭不少钱。在这样心态下,能够稳住基本盘就算不错了,又怎么会对农业和粮食真重视、真投入、真想办法呢?而对全社会来说,粮食降格为一般商品,而且还是价格偏低的商品,又怎么会打心里爱惜粮食、悯农崇农呢?那会形成什么样的社会价值导向?很难想象,一个不爱惜粮食的社会,又怎么会对粮食和农业、对农村和农民有真诚的尊重呢?粮食不是一般的商品,一旦成为一般商品,那它一定会以它固有的特殊方法证明给你看,它不一般!只是这样的证明过于激烈,毕竟饿肚子的感觉、饥饿的梦魇,才走了40年。
一个是粮食国际购买论。这些年,一些人认为,不需要种那么多粮食,只要有钱,哪儿买不到粮食?资本可以在全球配置资源,全世界的农场主都在欢迎我们去买他们的粮食。放着国际资源不用,非要固守“自给”,不亦惑哉!还有人打圆场,说什么,即使今后特殊情况下买不到,我们还可以到时候再生产不迟。怎么说呢?适当通过国际市场调剂,进口一些国内紧缺的品种或者国内资源消耗大的产品,是必要的。任何时候,坚持“两个市场,两种资源”都是正确的态度。但对粮食尤其是主粮,必须始终坚持我们的新型粮食安全战略不动摇。且不说国际市场上有没有那么多粮食卖给我们,就算有,在面对供应链中断的情况下怎么办?一个新冠肺炎疫情就导致了国际贸易链的问题、导致多国囤粮。到了危急关头,你买不到,即使买得到,你也运不到。一旦不虞,真要到了国际博弈恶化、甚至发生战争时怎么办?把14亿人的饭碗放到别人的手上,把中国的粮仓建在人家的土地上,你会安心吗?何况,国际战略博弈不一定讲究成本核算,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”又怎样?你的对手,尤其是强势对手,为了消耗你,是不讲道义原则,也不讲市场规则,只讲丛林法则。别看现在猛给你推销,真要到那时候,你有钱也买不到!怕就怕我们对国际购买形成了市场和心理依赖,撂荒了“自给”的物质和心理基础,真到了危急的时候会手忙脚乱。临时种?粮食可不是工业品,一开流水线,立马就能生产出来,至少要三个月到半年吧?要是正赶上冬天呢?当然,这期间可以依赖库存,但在危急时刻,这样未免有点“玩的就是心跳”吧!
一个是粮食比较效益论。这种观点认为,生产粮食比较效益不高,我们为什么不发展自己的比较优势产业呢?在他们看来,招商引资搞发展,搞工业、搞项目、搞城市化建设,就业多、税收高、发展快,而且增长数字、政绩数字很亮眼,综合效益很明显。而抓粮食呢?不但对一地的就业、税收、发展没有显著的增加作用,而且还要多花钱,政绩作用也不明显。发展好了,财税多了,买粮食就是了,国内粮食连年丰收、粮食主产区有的是粮食,再不济,还可以去国外买。这样的小九九,算盘拨得格外响!但如果每个地方,每个地方的决策者,都这么想、这么做,大家都不抓粮食,都等着别人去抓粮食,我们工业、城市、发展肯定会耀眼,但饿着肚子恐怕欣赏不了这“耀眼”!
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粮食和农业,粮食安全是性命攸关的大问题,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天。
来源:中国青年报 摘选
作者:农民日报社总编辑 何兰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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